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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47年福州米价暴涨与学生抗争行动

发布时间:2017-08-29 09:49:40  来源:福州晚报

1947年福州米价暴涨与学生抗争行动

福建协和大学校园全景

  1946年6月26日,蒋介石集团悍然发动全面内战。南京政府的军费开支猛增,只得依靠发行货币来弥补巨额赤字,必然出现恶性通货膨胀、物价飞涨。

  面对严重的经济危机,南京政府“决定以穷凶极恶的办法来挽救”,于1947年2月16日颁布“经济紧急措施方案”。官僚垄断资本企业趁机囤积物资,抢购黄金,加上投机商人大做黑市交易,使物价继续走高。连“中央社”也惊呼,“四月中旬一般物价已比去年十二月涨了好几倍”,尤其粮食与纱布之涨风已达“惊人纪录”。

  米价天马行空

  南京政府陷入严重的经济危机和实施“经济紧急措施方案”所产生的恶果,当然也波及福建“国统区”。尤其闽省是传统的粮食输入省等主客观因素,导致福州地区米价“如野马任意奔驰”,且引起“市场混乱,百物飞涨”。

  以福州的上白米每石售价为例,1946年5月(蒋介石发动全面内战之前)3.8万元,6月底(全面内战爆发之后)升到五六万元,至年底达7万元左右;1947年2月(“经济紧急措施方案”颁布之后)黑市米价越过15万元,三四月(进入青黄不接时期)扶摇直上20万元。短短一年的时间里,福州地区米价从“原较各省为低”水平,疯狂上涨,“已较京沪为高”进而“破全国纪录”。舆论惊呼,“最近各地粮价虽波动,惟福州特高,照目前情形,升斗小民何以堪命”“以致人心惶惑”。

  国民党福建当局为了稳定省会秩序以维持其统治,采取各种形式,包括省政府主席刘建绪亲自上阵喊话安抚民心,宣称:“省政府前为充裕福州米粮,曾饬省田粮处(注:福建省田赋粮食管理处)组织福州粮食运输处,并派专员分赴建宁、泰宁、水吉、将乐、顺昌、松溪、政和、建瓯、建阳、浦城等县督运来榕,由省银行代垫集中费三亿元。”“省政府已握有十三万包(即二十六万担)食米调剂全省民食……仅福州一地而论,政府可能供应十万担至二十万担之食米,福州民食每日最大消耗量不过二千石,而政府存米可供二三个月之用”“再加向省外采购之数千石,及救济总署仓存工赈米约四万大包,故粮源实甚充裕,可告无虞。”

  当局的以上宣传可谓画饼充饥,实际情况并非如此。刘建绪曾透露,“然目前最大困难,乃在粮运,政府所有食米,均散处四乡,集中须赖挑运,运价既高,亦且迟缓”“故省府虽已指拨十万五千担食米运榕,而迄今尚在赶运之中”。再加上,产粮区域的国民党党政军警机关及人民团体为了自身的利益,常常阻碍或拖延出粮;各银行在办理粮食贷款及押汇时,多以优先购存食米为条件;与运输、管理粮食有关的单位“近水楼台先得月”。因此,真正能按计划投放市场的食米,更为稀少。

  由此可见,当时福州市场的食米并不充裕。供求关系失衡,导致5月初的米价继续攀升。据报载:“市民人心彷徨,有谈价色变之慨。米商又在大弄玄虚,一日数涨……晨开沪屿尖百六十斤仍开二十三万,午后涨至二十六万,至晚却续挺秀,暴涨至二十八万。”仅过一二日,“上等米每石叫价三十万,实则无货应市”。“一般市民咸感生活恐慌,公教人员尤感苦痛,整月收入不足购米一石”“一般家庭具有难炊之苦”。

  面对险恶的市场形势,当局违背供求关系的客观规律,强行采取限议价措施。经请示省政府,福州市政府于5月5日下午召集物价评议会,议决,“上等米价每石廿八万,次等廿四万,此后即责成米商严格遵守”,限令自6日起“一律插标售卖”,违者“决予依法惩治”。

  米商针对当局的限议价措施,以惜售等方法进行抵抗。当局为了米市不致断供,又采取打击囤积居奇的措施。刘建绪颁紧急手令给福州市长严灵峰:“讵近日榕市物价无理暴涨……显有奸商从中操纵,别有用心,殊堪痛恨,着该市长一面严切执行议价,一面会同本府调查统计室,并督同警察局,严密查缉奸商,依法惩究。”严灵峰奉令,“整日派员分赴各处查察”“严惩不遵议价米商,彻底取缔囤积居奇”“奖励市民检举囤积,米款提四成充奖金”。

  另外,当局对非粮商采来的海米,限期“由各该本业公会(如木商向木商公会)或粮商公会、市政府登记采来之食米数量、存放地点,当局决予依法保障;如逾期延匿不报,一经有人检举,决以囤积居奇论”。

  当局回天乏术

  严灵峰于1947年5月10日声称:“连日严厉查缉米奸结果,已破获囤积案数起,标封囤米共约五千石……估计本月内足敷民食,粮价当不至波动。”话音刚落,米价就应声而涨。

  据报载:“虽在市府严厉的搜捕囤积居奇和加紧取缔米奸的声中……可是仍未收成效。”13日米价“再上涨,晨间上白米暗盘石售三十二万,午后再升二万,人心复起恐慌”。14日,严灵峰不得不承认:“市府虽已努力控制,惟尚未尽得宜”“如何继续控制稳定,亟待筹划解决”。

  当局分析认为,米价降不下来,除了“近因沪上物价高涨波及全国,福建为沿海省区,且民食向赖省外接济,故所受影响较深”外,还有两大原因:

  一、“惟因各地粮价普遍上涨,此间粮食漏海风盛,如当局不严加管制,徒以有限粮源,实窘于应付,亦难收调节之效。”“米源多向高价县份运销,更加上米商将存米化整为零,源希价挺,这是必然的现象。”

  二、“造成目前粮价激烈腾涨之主因,为自市府严格实行管制查封囤积居奇后,商人不明真相,上游米商不敢将米下运,海运商亦发电将采购之芜湖米等他运,恐被没收,致米源断绝。”

  刘建绪也认为:“近两日之暴涨,则因沿海各县粮食外流,粮价忽涨;而又有不肖之徒冒充查缉人员,在市场码头甚至闽清一带沿河干扰,以至米商有米不敢应市,外县米船亦不敢入口,而商人则乘势抬高价格。”“百物皆涨之际,政府绝不能单独抑制米价,勉强抑制米价将造成更大之流弊,一则谷贱伤农,妨害农村生产;再则米商裹足不前,易酿米荒。”他提出:“取消限议价办法,改由粮食公会举办登记,按日向政府报告米量米价,如粮商任意抬高价格,则省政府将采取断然处置,严惩不贷。如仅因成本上涨,而为合理调整,政府绝不强制干涉。今后粮商实无任何理由缺米应市……即本省今后决不致再发生米荒,而米价如无其他因素之刺激,亦必稳定无疑。”

  5月15日9时,刘建绪召集省市参议会正副议长、党团首长、各厅长及福州市长,在省政府召开粮食会议。出席会议人员的意见基本一致:“近来物价波动,非仅粮食一项,单独压平米价,非仅不合理,且亦不可能。如勉强抑制,反将促成人为米荒。最近数日粮价之暴涨,实即由于奸人利用限价,冒名查缉强买所致。故与其管制不周,不如自由买卖为愈。”并认为,放宽评价尺度,“可使粮商不至任意报价而要求承认既成事实,致受其操纵,及可使价格合理;鼓励抢运,充裕粮源,并可根绝黑市”。

  由此,会议商定以下原则:1.取消限议价,由粮食公会举办登记,按日向政府报告所存米量、新到米量、售出米量及当日米价。2.此项米价须按实际成本加合法利润,不得任意抬高,且须全市一致。3.全省粮食自由流通,不得拦路截查强买,但出海食米,由政府于要点派员登记数量,以凭查考。4.奖励粮商向省内外采购粮食,军警特予保护。5.加强济榕公粮运输,交市府迅速配售。

  当局取消限议价的效果如何?事实证明不能解决问题,米价“势续挺涨”。5月19日,“晨初,溪碾百六十斤即冲出四十万关,盘开四十一万,第二盘即涨至四十二万,午后又涨至四十三万;溪米四十万,浦城美人红四十万,海米三十九万,糯米四十四万”。

  学生沸反盈天

  “国统区”的物价风潮,首先是使工人、农民、市民,包括“公教人员和学生的生活陷入极度的困境”,各地民怨沸腾,南京、上海、杭州等地相继出现抢粮事件。

  福州地下党组织遵照上级党组织的指示,着手组织学生开展反饥饿、反内战游行或罢课活动。

  国民党福建当局惧怕省内学生有异动,就食米供应等问题采取过措施。1947年5月1日下午,省政府召开第518次委员会议,讨论省政府委员兼教育厅长李黎洲提出的两个议案,议决“省立中等以上学校公费生五六月份膳食费主食部分”“改发实物”,“田粮处按人数照当时当地成本价格洽购食米”配售给公立学校;并指派省政府委员李世甲负责“平价米”的相关事务。

  由于财力有限,当局只“照顾”到公费生的食米供应问题,对私立学校撒手不管,遂酿事端。如私立福建学院100多名学生忽闯李世甲在鳌峰坊的私邸,强烈要求购买“平价米”。李世甲迫于压力和出自怜悯,答应为该学院设法。

  此外,其他私立学校也请求李世甲特批购买“平价米”,但不是经常性,也不是无限额,更不是所有的都可以如愿。所以,各私立学校为长久计,纷纷在城台特约一间米店,把现金折成当天米价,由该店购买若干食米囤积起来,再根据实际需要分批运回学校使用,以图减少因米价不断暴涨而带来的损失。

  私立福建学院特约的是台江汛玉记米店,有一次学生前往运米,发现店中伙计往米中掺水掺沙,即跑回学院报告。学生们义愤填膺,有三四十名学生来到该米店交涉,店东施品官百般抵赖,愤怒的围观群众将店内存米散到大街上任人抢取,以此解恨。

  私立福建协和大学的学生也发现食堂的米饭有许多沙粒,无法下咽,一时群情激愤。校内中共支部策动学生自治会于5月16日宣布全校学生罢课、召开抗议大会并组织800多名学生进城示威游行。游行队伍到达省政府,刘建绪为了迅速平息事态,亲自接见学生代表,答应无论公立或私立的中等以上学校一律供应“平价米”、惩治奸商、保持物价稳定等。

  私立福建协和大学学生在福州地下党领导下举行的“五一六游行”,中共闽浙赣区委给予高度评价:“协大游行胜利,充分说明:党能根据群众切身要求加以启发领导,能迅速地从校内生活斗争提高到反内战反独裁反饥饿的大的斗争”,“采取闪雷不及掩耳方法,由校内开会,提高到游行”。“党能根据各校发展不平衡,不要求各校同时、同地、同样的斗争”,“是采取了小斗争与大斗争,生活斗争与政治斗争,突击斗争与分散斗争的各种斗争形式与内容互相结合,互相转化”,“此起彼落地进行反饥饿反内战斗争,均获得了胜利”。